第2105章决战的时机到了

立原久纲决心死守御香宫，渡过宇治川向北进攻的毛利军被阻碍在河滩街道一线，不拔掉御香宫的制高点，她们就没办法继续前进。

宇治川南岸，向岛东，小早川隆景本阵。

此时天色已暗，幕布中的几名大将围着篝火沉默，柴木时不时迸出一丝火星，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吉川广家看了眼沉着脸的小早川隆景，轻声说道。

“尼子家死战不退，我军不惜代价的冲锋已经造成巨大损失，这才一个白天，我手下两支备队就已经被打残了。

我们是否应该改变一下策略？这样强攻太伤士气了。”

小早川隆景扫视诸姬，见她们不无赞同之意，最后把目光钉在吉川广家脸上，不悦道。

“改变策略？你想怎么改？减缓进攻，转而观望？

关白与圣人对峙于鸟羽伏见，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我们如果能够在大决战之前拿下御香宫，就可以极大牵制伏见城的侧翼，挤压斯波军的活动空间，助关白一臂之力。

在此天下瞩目之时，生死攸关之际，你是想要我坐观成败，听天由命？

尼子家实力孱弱，御香宫的守备最多只有六到八支备队，不到两千人的守备。

我毛利军三万余众，却被区区千人阻挡在宇治川的南岸，不得寸进，只能眼睁睁等待大战结果。

你说可不可笑？

毛利家没有退路了，尼子家不愿意放过毛利家，圣人为了维护神裔内部稳定，拒绝了毛利家的一切沟通努力。

武田信玄前些天上洛入京，连关东那边诸多重要事务都顾不上，一定要到京都来为高坂昌信守灵。

一条军团一旦败退，你觉得武田信玄能放过我们吗？”

吉川广家沉默半晌，叹道。

“我的军势损失很大，如果要强行打下御香宫，只怕会元气大伤。”

小早川隆景强硬道。

“我不要听你的伤亡数字，我只要御香宫。

打下御香宫，有效支援关白的正面战场，你便是我毛利家的第一功臣，无论你损失多少，战后我都会向关白报功，补足你的损失。”

别看小早川隆景面上沉着，言辞锐利，其实她的心早就乱了。

黑田孝高这个王八蛋逼着她用高坂昌信的遗体去攻略胜龙寺城，结果城池没拿下，神裔三姐妹没抓住，却因此结下了解不开的血仇。

上杉义景的初阵被搞得灰头土脸，武田义信更是失去了陪伴长大的近臣。

斯波神裔的老大老二对小早川隆景恨之入骨，绝不可能放过她。

再加上尼子幸盛，武田信玄两位神裔之母。。小早川隆景彻底被一条秀吉坑进了死胡同，只能跟着拼命了。

毛利家坐拥西国百万石，堪称霸主，但其实更像武家联盟首领。

核心的毛利两川体系，都因为毛利隆元早逝，吉川小早川姐妹俩的政治路线不同变得暗潮汹涌，更何况外围的那些墙头草呢？

西国十余国，国国有豪族，仅出云国就有尼子家旧部尼子十旗，十余国百来支大小势力，毛利家都不确定自己能控制多少人。

这就是毛利统治的最大弊端。

毛利元就出身小豪族，先天不足，为了抑制领地内出现能够对抗毛利家的大势力，她选择让所有大小豪族同时向自己缴纳效忠书。

这就意味着毛利家的封建体系不是层层叠叠的君臣体系，而是大家平等向毛利家效忠，地位不分高低的扁平化管理。

这样做的好处，是小势力不会依附大势力，成为毛利家的威胁。

但坏处就是一盘散沙，大家都是毛利家的盟友兼臣子，谁都不服气谁。

既然大家都是平等的，那么无数小山头林立就是必然的结果。

别人无法控制小势力反对毛利家，毛利家自己也控制不住局面。

所以，毛利家这个武家联盟老大只能依靠威望统治诸多小豪族，一旦出现大败，毛利家随时可能崩盘。

正如毛利家自己感叹的，一败失去一半领地，二败缩回安艺国，三败就没有毛利家了。

小早川隆景是此次出征的毛利家总大将，麾下三万人马看似威风凛凛，但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她又能使唤谁？

吉川广家对一条秀吉有感激之情，愿意拼命，这才是小早川隆景一个劲压榨她的原因。

其他部队上去，小早川隆景也担心她们敷衍了事，不用心。

斯波家点名要弄死毛利，但这和西国豪族们有什么关系？

除了绑死的毛利两川体系，其他外围豪族又不是苗字毛利，毛利一族死光了也不干她们屁事。

而作为毛利家当前实质上的领导人，害死高坂昌信的元凶，小早川隆景才是最没有退路的那个人。

她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帮一条秀吉，拉着毛利家这台看似庞大，其实一肚子破铜烂铁的战车，冲向了未知的命运。

———

随着小早川隆景发狠的那一句我不要听伤亡数字，我只要御香宫神社，吉川广家开始了不计伤亡的强攻。

一夜间，吉川军发动十三次冲锋，硬是打散了雇佣军，这时候就算拿到了三倍的佣金，佣兵首领也阻挡不住炮灰们的崩溃。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吉川军终于攻到了御香宫神社的正门。

备队大将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神社大门，大喊道。

“弓矢铁炮众压制住她们！准备撞门！”

黑夜中，一排铁炮打出的光亮印在麻木的人脸上，在这黎明前最黑暗最疲惫的时刻，大家早已疲惫不堪，希望早点结束这场战事。

直线射击的铁炮打不到门后，只能盲目穿过木墙，稀稀疏疏的箭雨覆盖门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人。

随着弓矢铁炮众敷衍的攻击，三五个足轻抬起附近砍下的原木，树干上的枝叶被粗糙的砍掉，抬着还有些扎手。

在姬武士的催促下，足轻们小心翼翼越过人群，抬着原木准备撞击神社的大门。

———

御香宫门内，正殿。

立原久纲紧了紧身上的兜胴，看向眼前数十名尼子家姬武士，她们将作为先锋敢死队，第一批冲出神社。

“拿好你们的赏赐，随我出去干掉那些毛利家的狗东西！”

为首的姬武士哈哈一声，将手中那几枚赏赐的金小判随手丢在了地上。

“马上要死的人了，谁还指望这些阿堵物陪葬，蹉跎岁月十余年，我等只求一句话。

老大人，这一次，我们到底能不能成？西国，我们还回得去吗？”

立原久纲狠狠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

“尼子必定复兴，我们一定会回去，踏着毛利家的尸骨回家去！”

姬武士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身后诸姬说道。

“那我们死也值了，请殿下和小殿下带着我们的灵魂回归故土吧。”

地上叮叮咚咚一阵响，一众姬武士纷纷丢下价值不菲的金小判，露出视死如归的嗜血笑容。

———

门外的毛利足轻已经小心踏上台阶，准备用原木撞击大门。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打开，七八骑马姬武士率先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姬武士头发花白，眼中闪烁着不屈。

“为了尼子家！杀！”

七八骑越过大门，吓得足轻们丢下原木四散逃逸，被随后跟上的姬武士狠狠砍翻在地。

黑暗中的火把一闪一闪倒映着骑兵的英姿，已经提起马速的立原久纲直直冲着对方备队阵旗而去。

阵旗下，备队大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形势大好，怎么忽然就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她已经鏖战一夜，早就疲惫的精神反应不及，被战马狠狠撞倒在地上，几匹战马践踏过去，人眼看就不行了。

立原久纲甚至没空理会倒地的对方大将，径直砍向对方阵旗，随着旗帜倒下，被反击突袭打蒙的敌军备队顿时崩溃。

毛利残军丢下火把，转身往山下逃，杀出来的尼子军顺势追杀，把敌人碾得更远。

“老大人！我们赢了！”

立原久纲站在倒下的敌军阵旗前，不住喘气，身边姬武士兴奋的叫喊声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年事已高的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一昼夜间，疯狂的毛利军已经发动了十三次攻势。

原本指望死守三日，这才过去一天，尼子家的姬武士就已经快死光了。

雇佣兵被打散，山下的防御尽入敌军之手，背靠残破的御香宫神社，自己还能守多久？

天边蒙蒙发亮，新的一天转眼到了，立原久纲呆呆看着天边，忽然感觉脸上一湿。

她抬头望天，淅淅沥沥的雨点正在落下，而且越下越大。

———

鸟羽离宫。

天色微明，一条秀长匆匆走在门廊，转入房间。

“关白，下雨了。”

昏暗的房间中，主位上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一条秀长忍不住喊了一声。

“姐姐，下雨了。”

主位上的人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是双目熬得通红的一条秀吉。

“下令各部用完早膳之后，整备出击，决战的时候到了。”

一条秀长迟疑道。

“毛利家那边。。”

一条秀吉打断道。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毛利家的突破了，不知道这场雨还会下多久，三天，两天，或者只有一天。

决战吧，结束这场煎熬，战胜斯波义银，又或者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