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蜘蛛公馆·屈打成招

不提乌丸酒良盘算着迫害椰子的鬼主意，服部平次此时思索半天，终于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罗伯特的身上。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罗伯特身上，就连罗伯特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如果把根岸先生的死和武田信一的死亡并案思考的话，既然武田一家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就意味着凶手是武田家之外的人——而罗伯特就是一个在微妙的时间送上门来的、现成的嫌疑人。

至于动机……

“罗伯特，你也是为了给美莎报仇，所以杀死了大哥吗？”武田阳子问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只有武田龙二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妻子：什么叫‘也’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因为有前面服部平次的那一部分正确的‘推理’，所以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将这个理由带入了进去，认为罗伯特是为了给美莎复仇所以杀了武田信一。

而此时此刻的主角罗伯特，他的心中很复杂。

他很早之前就在犹豫了，他的复仇是否已经完成，是否能够停止。

更直白的说，他在纠结要不要对武田龙二进行复仇——他认为武田龙二这个‘亲生父亲’是造成美莎小姐不幸的根源，是与武田信一同样重要的复仇目标，但是武田龙二有着完整的家庭，尤其是两个尚且年幼的双胞胎女儿，完成复仇的同时也是在塑造一个新的悲剧。

罗伯特对自己的定位不是杀人狂，而是一个有良知的复仇者。

然而就在罗伯特心中动摇着，而即将导向‘就此收手，认罪伏法’的那一侧时，那位打着调酒师旗号的侦探，却再次开口了，而且发出了冷漠的嗤笑。

“复仇？呵……这位先生的动机与复仇可没有任何联系。”乌丸酒良看向了武田勇三：“勇三先生，可以带一个人偶过来吗？就是你和信一先生今晚加紧制作的、那批马上就要交给客户的人偶。”

不明所以的武田勇三点点头，转身离开去取人偶；一头雾水的众人默默旁观，发觉事情还有转折的服部平次错愕的看着乌丸酒良和罗伯特，目光闪烁。

罗伯特不知所措的看着乌丸酒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的动机不是复仇？怎么不是复仇了？就是复仇啊？

明明心里已经倾向于认罪，但是乌丸酒良一开口，罗伯特反而说不出话来。

总觉得就这样立刻反驳：‘不对，我就是为了复仇才杀了他的！’会很蠢，有一种不打自招的上当感觉，甚至还有可能被人当做是欲盖弥彰。

因此罗伯特一言不发，既没有反驳自己作为凶手的身份，也没有对动机的问题作出辩解。

“呀啊——！”一直静静站在乌丸酒良肩头的莲子突然发出叫声，并且跳了起来，轻轻扑扇几次滑落在那个吊死了武田信一的小窗前。

“呀啊——！”

乌丸酒良眯起了眼睛。

本就站在窗边的服部平次立刻向窗外张望，想要知道是什么东西引起了这只特殊的乌鸦的啼叫。

武田家众人被莲子所引起的奇怪气氛搞得有些仓惶，这奇怪的气氛直到武田勇三回来才被打破：“刚刚我听到了乌鸦叫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比起这个，可以讲人偶交给我了吗？”乌丸酒良伸出了带着手套的手，竟显得有些心急。

“给你，请小心。”武田勇三将巴掌高的小木偶递给了他，同时嘱咐道。

啵~

然而刚刚落到了乌丸酒良手中的木偶，就在一声开汽水瓶一样的音效中，木偶脑袋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喂！”武田勇三急了。

乌丸酒良的手掌翻转，将木偶的脖子朝下，然后在众人眼前，一个鼓鼓的纸包从木偶肚中滑落而出。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呢？”乌丸酒良扬起眉毛，直接用脚踩破纸袋，让里面白色的粉末倾泻在地上：“面粉？白糖？盐？还是……能让一个小木偶价值180万的‘神奇粉末’？”

毒物，在场都是有常识的人，联想到这个词并不困难。

“什么……难道说……”

第一个受打击的就是武田勇三了，一直给武田信一打下手制作木偶的他对毒物的事情毫不知情，还一直以为自己制作的是受权贵欢迎价值很高的精品人偶，结果其实是贩毒的器具。

“大哥居然……”“做这种生意……”武田龙二和武田阳子夫妻也先后表示了惊讶。

乌丸酒良满意的点点头，表情依然是那份得体的微笑：“果然各位对信一先生的事情都不知情呢……我还担心各位其实都是贩毒的同伙，我一不小心就掉进贼窝里了，嗯哼~”

罗伯特以外的众人齐刷刷的摇头，誓要与毒贩划清界限的架势。

“那么勇三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信一先生要等来的贵客、今晚就要交货的大客户，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乌丸酒良继续说道。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又联想到前面的对话，然后把目光落在了罗伯特的身上。

虽然没有见到武田信一的‘客户’，但是今晚上门的客人可是有五位呢。

侦探和侦探的同伴当然要排除在外，那么有嫌疑的人，就只有罗伯特了。

“你是一名毒贩，原本是通过根岸先生进行交易，三年前来到这里交易时遇到了山体滑坡，被美莎小姐所救的同时，也巧合的发现这里就是根岸先生进货的地方。”

“然后到了最近，你的生意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经济链断掉了之类，你需要一批毒物来帮你翻身，但是你没有足以填饱根岸先生胃口的本金。”

“比起根岸先生那个娴熟的交易人，只负责供货的武田信一则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小白。你为了实现空手套白狼的计划杀掉了根岸先生，而地点选在了信一先生的家中让武田信一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合伙人。”

“在武田信一为了客户而焦急的时刻，你主动的打了电话，以客户的身份告诉他，你将会在这个周末上门拜访，当晚你们在人偶间的阁楼进行交易。”

“然后你给服部小哥发了委托信，在晚上的时候巧妙的与我们相遇，一来是为了创造出‘你才刚刚到日本’的背景设定；二来混淆在我们之中使武田信一无法与你相认。”

“至于后面的事情……相信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乌丸酒良合掌，完成了最后的表演。

服部平次眯起了眼睛，明明乌丸酒良刚刚还在指责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而此时乌丸酒良说出的这一大串也根本没有拿出任何证据。

但服部平次今晚已经在乌丸酒良手里吃了够多的亏，惨痛的教训让他选择了闭嘴而不是反驳他。因为从人偶与毒物这件事可以看出，乌丸酒良在这栋人偶间以外的地方还收集到了数量未知的证据。

“不……不是的！”罗伯特苍白的反驳道。

完蛋了，这下糟糕了。罗伯特心知乌丸酒良的话对他简直就是污蔑，他根本就不是毒贩，也没有去杀根岸先生，但是偏偏乌丸酒良的后面的那部分是正确的：他确实以客户的理由联络了武田信一，也确实给服部平次发了委托信。

罗伯特做了错事，当他发现了武田信一贩毒的勾当时就应该果断的让法律惩戒对方，但他却为了亲手复仇而选择了投身旋涡，将自己牵扯进这起勾当之中。这导致他此时陷入泥潭而毫无清白。

“想要否认吗？那就请你告诉我们，你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让武田信一在人偶赶工的关键时刻一个人来到人偶间，反锁了大门之后不开灯走上阁楼？”

乌丸酒良继续质问道，并且熟练的偷换了概念：罗伯特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就等于他就是毒贩。

罗伯特像一条搁浅的鲫鱼一样张闭着口腔却发不出声音，在他想要理清思绪来辩驳乌丸酒良时，却有人的行动比他的思想还快。

就在他身后的武田龙二，突然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接着紧随其后的武田勇三，一拳捣在了他的脸上。

意外来的是那么突然，服部平次拼命的呼喊叫他们停手，但这场意外却根本控制不住。

武田阳子发了疯扯罗伯特的头发，就好像他杀掉的不是武田信一而是武田阳子的丈夫一样；女佣小姐找来了一捆结实的绳子；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在混乱中递给他们一块布头。

不多时混乱停止，罗伯特鼻青脸肿，浑身都是血痕，被麻绳捆成了粽子，嘴里还塞着破布，只是发出呜呜的哽咽声音。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狠？因为憎恨罗伯特杀了武田信一吗？

是站队。

作为武田信一的家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因为武田信一那利润丰厚的生意而享受了诸多好处，因此当武田信一的勾当被揭示出来时，他们需要立刻而果断的站队：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也许他们真的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影响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感到心虚，担心被殃及。

罗伯特是不是真的毒贩并不重要、罗伯特与美莎曾经的情谊更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件事，罗伯特可以用来证明他们绝对没有参加贩毒。

这就是人性，乌丸酒良在案件的真相之外，真正所掌握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