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将帅交锋为哪般？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去发展。

当曹操成为兖州牧，面对兖州境内数以十万计的黄巾军时，他采取的方法便是…如今这「极限拉扯」与「骚扰」的方略…

那时的曹操欺负的是黄巾军组织力薄弱、军纪涣散，也欺负的是他们机动力差，缺乏战马。

只不过…

兖州时期的曹操，如今因为柳羽的一封信笺，这套战法…提前在「曲阳」上演！

三百骑，已经杀的十万黄巾乱了，彻底的乱了！

…

曲阳城上。

——「乱了，这群蛾贼乱了，全乱了！」

皇甫坚寿无比亢奋的指着城下那黄铮铮一片的黄巾军。

一日一夜，整个黄巾军在曹操率领的三百骑士那「不要脸」的骚扰下，全乱了…精壮的男子还能顶住这份压力，可他们的家儿老小已经完全顶不住！

每隔半个时辰，全副武装下的汉骑就会杀来，一阵战马的疾驰后，留下一枚枚箭矢，一片片血红，然后…扬长而去。

哭了…

蛾贼已经哭了，他们从未想到过，汉军…官兵竟然会…竟然会用这种「脸都不要」的打法，他们简直比无赖还要无赖！

如今的黄巾军…喊杀声、哀嚎声、哭丧声…连带着骂娘声、咒骂声充斥其中，不绝于耳，俨然…只一日，这支由兵士与家眷组成的黄巾军濒临瓦解。

皇甫嵩站在城楼上也目睹着这一幕。

尽管表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可内心中，他已经是悸动连连，波涛不已。

「父亲，曹骑都尉一日一夜的骚扰，蛾贼已经混乱不堪…如今，破贼正是时机啊…」

皇甫坚寿指着城外混乱不堪的敌军…

皇甫嵩却是面容深沉，「再等等！」

「父亲还等什么…」皇甫坚寿不愿意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战机…

皇甫嵩却是稳如泰山一般，他的眼眸眯起，眯成了一条缝。「这小子，该能看到那战机吧？」

皇甫嵩口中轻吟…

就在这时。

「轰…」

「轰隆隆！」

突然间，黄巾军的阵营附近，火光四起…

而黄巾首领尚分不清楚状况时，…南风助推火势，连接灌木和荒草，瞬间将黄巾军家属营点着。这些…老人、小孩、妇女们晚上没有睡好，白天又累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在恐惧中入眠，可谁曾想，没有等到汉军的骑士，却等来了这冲天的大火！

无数老弱病残…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逃跑，很多被烧死、被相互践踏挤压致死。

而这一幕的出现…

总算让皇甫嵩的面颊上露出了罕见的笑意，「哈哈哈…」

他当即拔出佩刀，「传我将领，全军出城，歼敌…」

无疑…曹操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曹操不仅用三百骑搅得敌军疲惫不堪，更是打蛇打七寸，用这场连营的大火…痛击向蛾贼的最软肋…一击必杀！

「哒哒哒…」

马蹄声在曲阳城内再度扬起。

「得得得…」

战马的嘶鸣声，像是压抑后的爆发一般…

城门敞开，万马齐奔，趁着黄巾军的混乱，皇甫嵩亲自带领骑兵肆无忌惮的向他们冲去，所有官兵的眼神中都冒着绿光，没有一丝丝的怜悯…

他们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大火，如果不是因为敌人的混乱，如今…被敌人屠杀的，多半是他们自己！

曹操率领的三百骑成功与皇甫嵩的大军汇合…

而黄巾军刚刚摸清状况…

就看

到了夜晚天黑，大营起火，后方失控…

四面八方杀来的官兵打得他们惊慌散乱。

他们缺少临场战斗经验，情急之中只能溃散撤退…而皇甫嵩是个「除恶务尽」的人，他带着官兵…追了足足十里，斩杀下的头颅超过万余！

这一仗…

直接从傍晚杀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直杀得士兵手软…

黄巾军军民死伤数万，皇甫嵩率领的第二路军取得不可思议的「曲阳大捷」。

反观曹操…

他要求自己的部下杀敌时尽可能的避开小孩和妇女，他们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家属…不应该为这场战役殉葬。

可杀红了眼的士兵，黑夜里也不太分得清楚男女和老幼…

遍地的尸横中，更多的是这些欺凌的「弱者」！

——人一旦杀得兴起，根本由不得选择。

这是曹操第一次征战沙场，也是他第一次立功，可他的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与柳羽接触的久了，或者说…在玉林观的时间长了，这让他更在意这万千黎庶的感受。

大战过后…论功行赏。

皇甫嵩看过轻点的战报，夸耀曹操…

「干的不错！曹孟德，你当属头功！」

皇甫嵩本想将曹操调回军中，委以重任…

哪曾想…

曹操一句话让他有一种「大无语」的感觉…

——「官兵杀的是我们自己的同胞，死了那么多被官府逼反的悲惨贫民，有什么功勋可言？」

这…

曹操这话脱口，满座所有将领眉头一簇，心里嘀咕着…这位曹骑都尉，今儿个又是哪根筋不对？

皇甫嵩则是面色骤变，他极端敏感，他以为曹操还在生他的气，故意说这种话气他！

「本将军表扬的是奋力杀敌的士兵，不是你！你带兵擅离职守，弃大批辎重于不顾。若粮草丢失，我军必败无疑，你就等着军法处置！」

呵…

面对皇甫嵩的责骂，曹操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又或者说，他的心态已经足以从容应对皇甫嵩的责骂。

「呵呵…」

曹操冷笑一声，也不告辞，直接转身离去。

他心里尤自在想，这些人…面对战场上的杀戮，生命的无情，真的就能如此谈笑风生的渡过么？

哀鸿遍野…

一个个活人变成了气断身碎的死尸，他们都无动于衷么？

曹操的心灵被震撼，他在玉林观，在顿丘感受到百姓的真情，可在这里，眼中含有的唯独官兵举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平民，他的心在颤抖。

血淋淋的战争，真实而残酷。

而这些，不是兵书上能够讲述的！

这就是从书本到实战的转折！

「曹骑都尉，你这是要干嘛？」皇甫嵩依旧在质问曹操…

曹操却不理睬，只是大踏步的走出，此间的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冷冽之中。

皇甫嵩的怒火在迅速的引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报！」

一名侍卫闯入大帐禀报道：「曹骑都尉出城去了…」

「报！」

又一名侍卫禀报道：「曹骑都尉正在指挥后勤军将粮食、辎重运入城中！」

此言一出…

皇甫嵩浑身颤粟了一下，他走出大帐，来到了城楼上…

他眼中出现的，是曹操满身汗水忙于指挥士兵排队通过城门，放眼远看，所有粮草车马排列整齐，士兵累到至极还能跑步推车进城

秩序丝毫不乱。

皇甫嵩哪里能想到粮草会这么迅速赶到…大惊失色。

这曹操…竟保全粮草、辎重的同时，还能带兵突袭…为这必败的局硬生生的杀出一份「胜机」…

「父亲快看…」

皇甫坚寿提醒道，「曹骑都尉手下的这几百骑士，似乎都踩着一个铁一样镫…方才我问过了，这段时间尽管急行军，可曹骑都尉还是命人抢得时间锻造了三百枚这镫…而这镫，可以帮助战士在马上弯弓搭箭宛若平地一般！」

嘶…

皇甫嵩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那马镫上。

一旁有副将感慨道：「大将军，这个宦官养孙，看起来…训练有素！」

也有副将附和道：「听说，太学时…他的军事课老师是名将段颎！」

皇甫坚寿则感慨道：「别忘了，他还是玉林柳郎的大哥呢！」

「呵呵…」

终于，皇甫嵩露出浅浅的笑意，他微微张开口，点了点头！

…

…

区别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洛阳城中的玉林观显得格外的平静。

只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出现，打破了此间的静谧。

柳羽与荀彧本在下棋…说起来，柳羽的棋艺可不算高明，荀彧要处处让着他一些…

正下到关键一步…

「柳观主…」

一道沧桑且沙哑的声音传来，柳羽扭头一看，却不是曹操的父亲曹嵩，还能有谁？

「曹大司农…」

柳羽站起身来就要去迎，倒是曹嵩拱手道：「今日，在下不请自来，乃是有一事相求柳观主啊！」

「曹大司农有话但说无妨，孟德是我的大哥…曹家的事儿，便是我柳羽的事儿！」

柳羽的话让曹嵩一阵感慨。

曹嵩依旧拱着手说道：「老夫膝下就曹操与曹德两个儿子，德儿年幼…老夫又日趋年迈，许多家中的事情都需要孟德操持…只是，孟德从小就闲不住…更是不安于现状，以前是，我也就听之任之，只要不是闯祸太大就好…可这一次…他…他…哎呀，哎呀…」

曹嵩长袖一摆…面色犹如苦瓜一般。

他没有把话讲完，可又好像，什么话…都讲出来了一般。

柳羽又怎么会体会不到，这位老父亲的心情呢？

「曹大司农是担心大哥在战场上么？」柳羽反问。

「能不担心么？」曹嵩眉头紧凝…「这小子…这小子…总而言之，我这儿子他平素不服人，更不听人言，唯独信得过的就是柳观主你啊…还望你…」

曹嵩有些难以启齿…

想想也是，别人当官赚钱，曹操当官那是赔钱，任洛阳北部尉时，铸五色大棒把蹇硕的叔叔打死，就赔了一大笔…去顿丘县当县令，更是个无底洞！

这也就罢了…破财消灾，可…曹操这性子到战场上，谁还会惯着？

沙场之上，人命如草芥呀！

曹嵩已经好多天睡不着觉了，特别是听闻皇甫嵩被围后，他整宿整宿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梦到的也是儿子战死在曲阳的画面。

如今的曹嵩…俨然，已经憔悴许多。

只是…这…

柳羽虽同情曹嵩，但…也不能真把曹操养在温氏吧。

曹操与荀彧、刘备都不同…

后者两人是一出山就大体定型，曹操则是随着一场场大战的发生，不断的变强…

曹操的学习能力与悟性太强了…许多事情，得他亲自去实践，去淬炼。

「曹大司农…」

柳羽当即想要宽

慰几句，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哪曾想，就在这时。

「曹大司农…曹大司农，可找到你了…」

是司马防匆匆赶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从他的口气中也能听出，他是专程为曹嵩而来。

「司马府君…你…」曹嵩有点儿怯，生怕司马防带来的是坏消息…梦可不能成真哪！

「曹大司农，方才到你府上一问才知道，你来这玉林观，这不…我就匆匆来寻你，陛下召见你呢？」司马防不假思索的开口…

「陛下？」曹嵩一怔，「是国库？」

「不，是你儿子曹操！」司马防的话吓得曹嵩一哆嗦…怕什么来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曹嵩的紧张…

司马防一愣，「难道，曹大司农提前得到消息了？」

「什…什么消息？」曹嵩的话变得磕磕绊绊…

「你儿子…」司马防脱口道：「立功了，你儿子立大功了！」

呃…

不等曹嵩反应过来。

「快快快…」司马防一把拉住曹嵩，「快跟我去皇宫，陛下等着嘉奖你呢！」

呃…这…

曹嵩感觉整个人都懵逼了。

曹操这小子？还能立功呢？

立功…

他望向柳羽，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这次阿瞒去战场，还…还去对了？

「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他已经被司马防拉出了老远，再看不到柳羽的身影。

倒是荀彧…

他挠了挠头，「孟德立功了？他不是负责后勤嘛？后勤也能立功？」

荀彧更摸不着头脑…

柳羽哪知道呢，他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吧…况且…」

柳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大哥这性子，真要立功？岂会不致信一封回来…」

曹操这么快立功，也出乎柳羽的预料…

在他看来，曹操还得跟皇甫嵩学一段儿本事呢！

当然…

这不仅包含战场上的本事，更是对待敌人的心境…战场的本事决定一个将军统兵的下限，可对待敌人的心境，就是一个将军的「上限」本领了！

也诚如柳羽想到的这些…

如今的曹操，尽管成为了「力挽狂澜」的英雄…可他，还是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

终于，曹操去主动拜见皇甫嵩。

「大将军！」

「说吧，什么事儿？」

曹操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曲阳一战，我军损失四百人，黄巾军损失两万人，其中一万七千为黄巾军的家眷，末将请将军下令，以后的平叛…不杀民众，只征讨那些反抗的黄巾军将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