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夫食豚、士食鱼炙、庶人食菜

「荆州，沃野万里，百姓富庶，一条泾河至长江的天堑便可将整个荆州从大汉分割，这等良地，只要州牧与地方氏族联姻，勾结在一起…他们便是荆州的王，他们完全不需要给朝廷再进贡，甚至…荆州牧都可以在地方行天子的仪仗？朝廷管得住么？」

先是益州，后是荆州…

这是废史立牧这道政令下，最直观的两个地点。

柳羽的话也绝非杜撰…

自打废史立牧后，刘焉、刘章父子坐拥益州。

山门一封…几乎与朝廷断绝，任凭中原战火纷飞，他们在益州土皇帝当得不亦乐乎，刘表更是欣欣然的笑纳了荆州，从初期单骑入荆州开始，与当地的豪门大族蔡家联姻…赚够了政治资本，又联合蒯家…

可谓是把荆州第一梯队的氏族收为己用！

至于第二梯队「庞（庞山民、庞统）、马（马良、马谡）、向（向朗）、习」四家，也委以重任。

只扫之家门前雪，从不过问他人瓦上霜，一举让刘表成为汉末前半场最安逸，最强大的诸侯之一！

当然…这些刘宏并不知道，可柳羽细细描述出的画面依旧让天子刘宏触目惊心。

眸光流转，过了许久…

刘宏方才张口：「割据、军阀…拥兵自重是么？」

似乎，只一番交谈，他就意识到了废史立牧这道政令下，巨大的破绽与隐患。

可…

「柳中郎将啊…」刘宏认真的继续问：「那若是地方再出现诸如蛾贼***的叛乱，地方无力自剿？又得大汉的北军去四处征伐么？就没有能一下子平衡这两点的方法么？」

刘宏说的其实已经很乐观了…

其实…根本不用下一次。

在黄巾起义后，不过两年又爆发出了第二次黄巾起义。

说到底…

第一次黄巾起义因为张角、张宝、张良的殒命被抑制，可太平道徒并没有放弃，他们只是蛰伏了起来，而更关键的是…这些农民对朝廷、对大汉的诉求并没有人理睬，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柳羽眸光闪烁，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张口：「臣斗胆问陛下，陛下觉得这黄巾叛乱的平息是结束？还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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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呢？谁愿意被官府打为暴民，成为一个时代的罪人呢？可…当天灾不断，当地方豪门鱼肉乡里，欺压良善，他们不反叛根本没有活路。」

「臣斗胆预言，但凡这些叛军有一口吃的，能有衣服穿，天冷了能有一个地方避寒，他们决计不会走出这一步…百姓太苦了，而这才是大汉的症结所在！」

又是一连串的道理…

柳羽的眼睛始终盯着刘宏，他想要看看刘宏在听到这些时，是何种心情？何种心境？

果然…

这些话，让刘宏的面色骤变，他低下头。

「那依你的意思是，只要这些暴民有一条活路，他们就不会迈出叛乱的这一步！」

「正是！」柳羽颔首，「陛下也看到了这玉林观了，玉林观中有饲养家禽、有饲养牲畜的，有耕种的，有专职的匠人…乃至于，就是要打造铁具，玉林观也能够做到，而玉林观中聚集的流民，陛下不妨猜猜有多少？」

这个…

刘宏试着猜测，「三千、五千？」

「不对，是三万！」

柳羽的话让刘宏一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小小的玉林观竟住着三万流民！

三万人，这可是三万张嘴呀…

每日的粮食消耗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羽儿仅仅靠着老底，就能够养活这么多人么？关键还不止是养活，据刘宏的观察，这里的每一个流民都不是那种面露菜色的模样，他们的肤色很康健…像是顿顿都吃着肉腥！

不等刘宏反问…

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陛下一定很惊讶，为何这一处小小的道观就能够养活三万人…因为…」

柳羽的话还没脱口…

「陛下…」门外张让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到了正午，玉林观的伙房做好了饭食，张让生怕天子饿到了，带着小黄门给刘宏送饭食来。

其实饭食很简单…

柳羽特地嘱咐，天子的食材和每一个流民的都是一样的，当然…沾着天子的光，今天的饭食肉格外的多…

说是肉…其实更准确的说，是猪肉！

自打流民越来越多后，柳羽已经在玉林观后山处，开设了大量的猪棚，就是养猪！

后世…许多的键盘史学家会提出质疑，说什么古人是不吃猪肉的，太骚了…而且猪往往很暴躁，饲养的难度也大，肉太硬…不适合烹饪。….

可事实上，古人还真吃猪肉…只是没有像狗肉、羊肉、鱼肉这些吃的那么频繁。

究其原因…是古人讲究「药食同源」，大夫们嫌猪「凡肉有补，惟猪肉无补」；医圣孙思邈警告，吃猪肉有损男性健康！

老百姓讨厌猪骚味也不爱吃…

所以…无论是两汉魏晋、还是唐宋元明猪肉都很便宜！

不好吃归不好吃，祭祀的时候往往还是需要一个猪头，这是因为…《国语》说「大夫食豚、士食鱼炙、庶人食菜」，虽然猪肉不好吃，但是「猪肉」还是所谓的「天肉」！

只是…

当然，诚如《宋会要辑稿》记载，宋朝时的宫廷吃猪肉4131斤，羊肉43万斤，汉朝时的比例虽不至于这么夸张，但大体差距还是有的。

故而…让柳羽提及，「今日的正餐的主食是猪肉时！」…

刘宏瞬间感觉心里膈应了一下…

柳羽则道：「陛下不是好奇，臣如何养活这三万流民么？秘诀就在这猪肉里…」

刘宏一怔…

他默默的看着张让带着小黄门将一盘盘的猪肉端上来。

别说，竟闻起来…香喷喷的！

这也是张让敢

把猪肉端上来的原因…实在是太香了。

「这也是猪肉？」

刘宏指着一个红扑扑的肉问道。

「是…」柳羽颔首，「这叫东坡肉…臣用了一些方法一定程度的改良了猪肉，可…因为时间有限，还是有不少带着些腥臊味儿，这种腥臊味往往让人难以入口，于是臣就调制了大量的调料，在这东坡肉里加入了大量的酱料，凡三斤猪肉，必加二两葱，二两白糖，还需放四绍酒，一两姜块，三两酱油…」

其实柳羽说的一些调料，刘宏听都没听说过过。

比如酱油…啥玩意是酱油？

当然…哪怕是姜块，刘宏也不知道，他吃的山珍海味不少，对调味品本就是一窍不通！

「那这个呢？」

刘宏又指向另外一盆猪肉…里面还有菜，各种各样的菜，好像是菜就能够往里面搅和一般。

只不过，这个更香…香到让人忍不住即刻就要动快子的感觉！

「这叫大乱炖…」柳羽继续介绍道：「就是把猪的所有部位，诸如猪骨、瘦肉、五花肉、猪血、猪肠、猪腰子一股脑去炖，加入各种菜…什么菜都行，一炖之下，飘香四溢！」

除了「东坡肉」、「大乱炖」外…其实还有好几样猪肉。

天子与流民虽然食材相同，但终究…菜样不同。

只是…刘宏还是一阵心有余季。

张让似乎看出了什么，连忙道：「陛下，臣都试过了…无恙！诸位公卿也都在吃呢…颇是津津有味！」

听到这句话，刘宏像是最终下定决心。

「那朕…尝尝？」

「陛下请！」

柳羽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收拾。

刘宏则挑起一快，他本对这猪肉…还是有些质疑的，可这肉一入口，刘宏顿时就惊住了。….

竟…竟和想象中的猪肉完全不一样。

爽口、鲜美、滑嫩、而瘦肉中又带着几分劲道，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只这么一股脑的将食材丢进去乱炖一番，就能够到达这种口感，完全没有曾经吃到猪肉时的腥臊之气！

刘宏的脸渐渐的舒展开来…

他又尝了口那所谓的东坡肉，这…与方才那白肉截然不同，这个味道很重，不过…有些甜甜的，入口即化，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说起来…

宫中什么伙食没有，类似于羊肉、鹿肉、鱼肉…刘宏早就吃腻了，反倒是这猪肉…让他惊喜，再加上正午时分，也的确有些累了，故而…这让他有一种极端的惬意感觉。

「好吃啊！」

刘宏不由得惊呼，只是…惊呼之余，他话锋一转，他想到了什么。

「为何你说…这猪肉便是解决三万流民的方法呢？」

「陛下可知道，一只猪从十几斤涨到两百斤需要多久么？」柳羽问道…

刘宏摇头…

他是天子，治理的是天下，又不是屠夫…养的是猪，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百天！」柳羽的话脱口…

刘宏倒是没觉得什么，可张让觉得不对劲了…他出身颍川…虽没养过猪，可见过别人养猪啊，他记得…有屠夫讲…别说一头猪到两百斤，就是到一百五十斤都极其困难！更别说只有一百天了！

「柳观主，这猪肉是美味无比，却也莫要欺君哪…猪怎么可能一百天长到两百斤呢？若是这样，那养头猪供给的肉食…能顶得上十头羊了！」

「能！」柳羽的话斩钉截铁…「张常侍的猪与我的猪可不同…」

呃…

张让一怔，咋地…人分男人、女人，不男不女…

猪也能分公猪、母猪、不公不母的猪？

不等张让提出质疑…

柳羽继续笑道：「不妨请陛下饭后移步到后山的猪棚，臣在后山造了三百多个猪棚，共计养了一万多头猪呢…」

起初…

刘宏与柳羽聊的是民生疾苦的问题，是这些黄巾叛军，但凡有一口吃的，有衣服穿，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住，那就不会起义闹事！

可…似乎…随着张让这正午的饭食，节奏跑偏了…

偏偏要说跑偏吧，又不完全…好像，如果真的能一百天养出两百多斤的猪，那还真能一定程度的解决百姓的饭食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兵的伙食问题！

刘宏可是清楚的很，百姓的可以无肉，可当兵的得吃肉啊，不吃肉的兵…提起个战戟都费劲，战斗力自然不怎么行！

而羊肉…也是西园校尉军、汉庭北军中一项巨大的支出！

「陛下…」

趁着刘宏还没有用膳完…

柳羽的话还在继续，「其实，这养猪只是臣这玉林观的冰山一角…臣的玉林观中还有许多种植的农作物，产量惊人…臣一个小小的玉林观都能够养活三万人，这样去算，陛下诺大的天下…养活千万百姓？又真的难么？」

柳羽的眼睛连连的眨动着…

他要从根本上解决百姓的粮食供给问题！

而黄巾叛乱的根源，柳羽更清楚，那就是「底层治理」，是底层治理的失序、失范、失调！

不解决这个问题，两年后黄巾起义照样会卷土重来…

废史立牧照样会被人提起！

责任重大呀！

念及此处，柳羽的眼眸中释放出一抹夺萃的光…恰恰这个眼神，这个光，感染着天子刘宏。

似乎…他看到了解决蜩螗国事的希望。

「这猪肉，朕就不吃了…速速摆驾后山，让诸位公卿也跟随着一道去看看。」

「看看这玉林观的猪与外面的猪有何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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