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方世玉

鱼皮巷，顾名思义，这里住着一帮在珠江上讨生活的渔民，他们将鱼获在市场上出售，一些没人要的鱼皮、鱼下水则被他们收集起来制作成鱼露，所以鱼皮巷这里到处充斥着一股鱼露的腥臭味。

赵崇芳也不知道方有为具体住在那里，只知道在这鱼皮巷中，所以到了巷子口，赵崇芳就让手下进去打探消息，自己则陪着站在巷子口等候消息。

鱼皮巷不大，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身走出来笑道：“班头，赵老爷，方有为的家找到了，就在里面第三家！”

赵崇芳点点头，与赵福祥一起走进鱼皮巷，第三家距离巷子口不远，这时大门四开，里面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闹哀求声。

赵福祥走进大门，这间院子有两进院子，外面这进住了三家，靠左边的厢房门前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求饶，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被两个白身摁在地上，看这小子脸上青紫，估计刚才被打了一顿。

那女人三十多岁，穿了一身灰布短衫，头上罩了一个头巾，身上都是鱼鳞，估计正在家收拾鱼获。这女人看赵崇芳进来，赶紧跑上前跪在赵崇芳面前哭道：“赵老爷，不知我家男人如何得罪了赵老爷，但我孩子还小不懂事，请赵老爷放过我儿子！”

赵崇芳还没说话，边上一个白身笑道：“不懂事？刚才我们进来是不是你儿子持刀想要行凶？要不是老子手脚利落，差点被这小子废了！”那白身说完踢了踢边上一个半尺长的小匕首。

趴在地上的那小子还在嘴硬，骂道：“你们进来就打骂我娘，还到处乱翻，我娘藏的那点碎银子都被你们抢走了，老子不杀了你就不姓方！”

那女人看儿子还在说话，赶紧过去堵住儿子的嘴，说道：“赵老爷万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不懂轻重！”

赵崇芳一笑：“不懂轻重？怎么知道持刀谋害官差？按照大明律持刀伤人以命抵罪！就算你这小子没成年，但也要判个流放！”

古代流放是仅次于死刑的重刑，那女子一听更是连连磕头求赵崇芳绕过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笑道：“翠娘，儿子，咱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这个声音正是方有为的，他上午骗了赵福祥九十两银子，给了赵崇芳十两当好处费，然后自己拿着其他银子准备回来带上老婆孩子跑路，反正明代信息不发达，他只要离开广州城，到乡下找个地方躲上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自然也就无人管他了。

可是赵福祥当时因为手中没有多少钱，所有给了他五十两的银庄汇票，这东西和后世的支票差不多，只要拿着汇票就可以去银庄取出银子。

赵福祥的汇票自然是广州城里第一大银庄的汇票，可是地点却在东城闹市区，方有为在北城骗的钱，跑去东城换成了银子，又回到南城准备带上家人跑路，这一折腾时间可就长了。不过方有为并不担心，按照以前的规矩，赵崇芳这家伙抓到肉票向来先关上几天，然后在敲诈钱财，所以方有为以为自己的时间有的是，他甚至在路上还买了两斤卤猪头肉与一壶烧酒，心想自己的老婆孩子已经半年没吃上肉了，现在有钱了可以让她们吃个够。

方有为想的挺好，哪知道刚进院子就看到一群白身站在自己家前，为首的正是赵崇芳与赵福祥。方有为机灵的很，看到这样子一转身就要逃跑，但廖忠身手灵便的很，上前一脚将方有为踹个跟头，然后上前将这家伙踩的老老实实不能动弹。

方有为的老婆看到当家男人回来了，叫道：“当家的，你犯了什么错？快给赵老爷赔个不是，要不赵老爷要把咱儿子流放了！”

方有为看到自己老婆孩子都被人抓住，同时看到赵福祥与赵崇芳站在一起，马上知道自己要倒霉，就是不知道赵福祥靠什么方式拉拢到了赵崇芳。不过这都不是最紧要的，现在先救自己的老婆孩子在说。

方有为叫道：“赵老爷，小人知道错了，小人这就把钱还给你！”

方有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堆碎银子，其中有赵福祥的银子，还有他去银庄换的银子，方有为说道：“赵老爷，小人只花了不到一两银子，其他都在这里！”

赵福祥上前看了看这些银子，估计有个七十多两的样子，赵福祥问道：“方有为，你骗了老子九十两，这才七十两，数目不对啊！”

方有为这时候为了救儿子，也不管其他了，叫道：“赵老爷，小人给了赵班头十两的好处！”

方有为还没说完，赵崇芳上前就是一顿猛踹，骂道：“放屁，老子根本没收你的钱！”

赵崇芳的动作惹怒了方有为的儿子，他挣扎道：“王八蛋，你敢踢我爹，等老子起来弄死你！”

赵崇芳怒极反笑，说道：“好，你要弄死我？现在老子就先弄死你！”

赵崇芳说完对一个白身使了个眼神，意思让他弄死这个小子，这帮白身心黑手辣，想要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不过，那白身从边上拿来一个装满鱼的水桶，准备将这小子按到水桶中溺死。方有为的老婆看到自己儿子要被溺死，哭骂道：“方有为，你个混蛋，老娘嫁给你就没享过一天福，现在玉儿要死了老娘也不活了！”

方有为看到赵崇芳要对自己儿子下手，也苦苦哀求，但他说话怎能让赵崇芳停手？就在那个白身准备将这小子按到水桶里的时候，边上一个人说道：“等一下，我有事要问问这小子！”

赵福祥腆着大肚子来到那小子面前，低头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方有为的儿子双眼圆睁看着赵福祥，说道：“记住了，小爷叫方世玉！”

赵福祥听到这个名字好悬没笑出声，这小子是方世玉？那他的老子岂不是方德？他娘不是苗翠花？

赵福祥转身看了看方有为，这家伙怎么看怎么不像天地会的细作，还有方有为的老婆，一副农村妇女的打扮，跟电影中的武林好手苗翠花没有半分相似。

赵福祥想了想，方世玉的传说发生在乾隆年间，估计这小子与方世玉是同名。

赵福祥问道：“好！方世玉，如果我放了你，你想怎么办？”

方世玉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知道怎么办？愣了一会儿说道：“我要为我爹娘报仇！”

赵福祥嘿嘿一笑：“报仇很简单，你敢杀人吗？”

方世玉的眼神明显出现了慌张，不过他还是咬牙说道：“敢！我都敢杀鸡杀猪，杀人有什么不同？”

听到方世玉这么说赵福祥很满意，接着说道：“方世玉，你爹骗了我九十两银子，刚才他都承认了，按照律法他应该流放，这点你知道吧！”

方世玉点了点头，赵福祥又说道：“不过老爷我今天心情好，可以放过你爹，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我，老爷我看你挺狠的，以后你跟着老爷给我当干儿子怎么样？”

赵福祥看上了方世玉这股不服输的劲头，这小子虽然现在人小力微，但假已时日必定是个狠角色，赵福祥现在身边缺一个贴身护卫，廖大贵他们是要当成基层军官来培养的，范建是一个长随，跑腿办事没问题，但真碰到拼命的时候就不行了。

反观面前这个方世玉，现在虽然年纪小，但眼神灵动，一看就是心中有些主意，同时刚才敢对那些白身动刀，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这种人留在身边培养一阵子，肯定是个挡刀的好材料。

方世玉还没答应，边上的方有为喊道：“赵爷，赵爷！孩子还小不懂事，可伺候不了赵爷！小人欠赵爷的钱，小人答应加倍还给赵爷，请赵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儿子！”

方有为混了不少日子，知道面前这帮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看那个死胖子赵福祥带的那几个人，一个个孔武有力，不是军户就是海盗。如果是海盗还好一些，万一是军户那可就麻烦了。

明代军户不是自由身，基本上你当了军户，你的后代子孙都是军户，方有为自己虽然没有功名，但最起码还是个读书人，他可不想自己的唯一儿子成了军户断了上进的通道。

赵福祥不管方有为，挥手让廖忠将方有为的嘴堵上，然后才跟方世玉说道：“小子，我看你在这鱼皮巷只是个打鱼的渔民，每天跟着你娘做些鱼露维持生计，何不离开这个穷地方，与老爷我去外面发财？难道你想跟你爹一样，活到三四十还一事无成？靠骗些外来人的钱财度日吗？”

赵福祥的话如同带着小手，勾的方世玉的心直痒痒，赵福祥说的很对，方世玉这时正处在叛逆期，每日里去鱼市收购鱼皮鱼下水的日子他早已经过够了，广州府是个万花筒，在码头上看到那些富商每日里花天酒地，方世玉不羡慕那是假话。现在赵福祥给他这么一个机会，方世玉心中确实有些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