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问题

石碌河是一条宽度只有十几米的小河流，因为是枯水期的原因，水量并不大，不过看沿岸冲刷的痕迹，在丰水期河流的宽度应该在二十米左右。

赵福祥等人沿着石碌河往上游走，大概走了十五里路程，面前突然出现一片灯火。赵福祥站在远处看着河边这大群灯火，估计应该是个人数不少的村子。

李正道在边上打着火把笑道：「大哥，前面就到地方了，咱们晚上在这里休息！」

到地方了？难道前面就是石碌铁矿？书上不是说石碌铁矿在石碌岭吗？怎么前面这里一片空地就是铁矿吗？

赵福祥问道：「贤弟，这里就是铁矿吗？」

李正道笑道：「这里不是，这里是咱们修建的简易码头，等码头修完，就可以小船将铁矿石沿着石碌河运到昌化江中，再运到海边装船，这样省力不少！」

原来是码头，赵福祥跟着队伍走近后才发现，面前这个空地上就是一个大工地，一群身穿粗布的民工正在卖力喊着号子，拉着石碾将地面压实。

赵福祥的队伍来到工地前，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看到是李正道来了，赶紧上前迎接道：「大掌柜，您怎么来了？」

李正道转头说道：「大哥，这是这里的工头，也是铁矿的掌柜秦效忠，老秦是山东人，也是流民！」

这个老秦听说后面这个骑马的胖子是东家，赶紧双膝跪倒说道：「小人秦效忠恭迎东家！」

李正道下了马，笑道：「大哥，这个老秦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是到了石碌这里自己取的！」

秦效忠也笑道：「小人以前叫秦三，山东东昌府人，流落到琼州后被东家收留终于能吃上饱饭，还有这次被东家委以重任担任工头，所以才将名字改为效忠，秦三发誓以后世世代代效忠东家！」

山东人？估计是孔守贞挑选的心腹，这家伙掌管赵福祥的人事后勤后，开始大肆提拔自己的山东老乡，不过赵福祥也乐于见到孔守贞建立自己的势力。现在赵福祥手下分为几个山头，南洋商行以李正道为首，里面都是他的人。流民营那边都是孔守贞的人，在加上还在筹建阶段的团练，赵福祥目前手下一共有三方势力。

赵福祥秉承竞争的原则，对三方向来一视同仁，让他们在自己的控制下竞争，这样自己才能获取利益最大化。现在看到面前这个工头是孔守贞的人，赵福祥知道这肯定是孔守贞再往李正道手下掺沙子。

赵福祥下马将秦效忠搀扶起来，笑道：「老秦快起来，咱们都是天地会的兄弟，都是平等的，可不能磕头！」

流民都是天地会的，按照会规都是兄弟，不过这种规定是约束那些普通会众的，可管不了总舵主赵福祥。

秦效忠听赵福祥这么说十分高兴，笑道：「总舵主说的极是！」

赵福祥看着这个忙碌的大工地，问道：「你们用这石碾干什么？」

秦效忠解释道：「总舵主，原本石碌岭有一条小路通到这里，是历代盗挖铁矿的犯子走的，不过这条小路太窄了，走人还行，走不了大车，所以大掌柜吩咐将道路扩宽至两辆牛车并行，现在已经修到了码头这里，在有两天就可以完工了！」

因为是天黑的原因，赵福祥并不能看清这条路的全貌，只能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出一百多米，不过这一百米道路修的笔直平坦，已经不次于后世农村那种砂石土路了。

赵福祥蹲下看了看路面，就是普通的夯土，大概是用人工将路面的大块石头挖出来，然后填上沙土夯实。这种道路如果不走重载车辆的话应该能坚持几年。

可是铁矿这里岂能不走重载车辆呢？老头子赵志宽搞的钢铁厂虽然简陋的很，但铁矿石的需求量也不是靠人工就能满足了，所以这条路目前应急可以，但以后一定要改进。

赵福祥已经想好了改进办法，那就是自己老子在钢铁厂院内搞的那条木质轻轨，虽然这东西载重量并不多，只有三四百斤左右，但这也比马车强多了。

赵福祥这么想有些异想天开了，海甸岛因为是平地，所以可以搞那种轻轨，可石碌岭这里是山地，特别是石碌岭海拔一百多米，用轻轨运输如果不搞好刹车系统，那造成的破坏可是赵福祥承受不起的。所以在搞出完整的铁路系统前，还是老老实实的玩畜力才是王道。

赵福祥打定主意回去就让老头子派来技术人员指导这些民工修建轻轨，赵福祥转头对秦效忠笑道：「你们做的不错，完工后每人赏一两银子，二斤白糖！」

银子是好东西，但白糖才是稀罕物，在这穷山沟里有银子也花不出去，但白糖可就不同了。山沟里那些黎人喜爱甜食，所以很喜欢这些汉人带来的白糖，有了白糖什么都可以换来，甚至可以换来女人！这些流民都知道白糖的价值，所以听赵福祥说完后一个个都欢声雷动，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八点钟，赵福祥赶了一天的路也累得很，所以视察完毕后就在李正道的陪同下去边上的帐篷休息。

第二天赵福祥起来的很早，当然不是他担心工程进度，而是一大早上就被工人干活的噪音吵醒。

赵福祥出了帐篷才发现天刚亮，因为气温的降低，山区露水很大，气温也很低，估计只有七八度左右。

赵福祥咒骂一下这该死的气候，海南岛这可是热带，没到十二月气温就这么低，看来今年要下雪了。

现在天色大亮，赵福祥看到一条笔直的道路沿着山势进入山区，不过现在因为雾气的原因，看不清这条道路的全貌。赵福祥左右看了看，码头这里地势平坦，占地宽阔，完全可以发展成一个大镇子。以后石碌铁矿出产的矿石，可以在这里先进行初步的选矿，然后将铁矿石运到海甸岛，这样可以节省不少运力。

赵福祥不知道他站的地方就是后世石碌镇的所在地，石碌铁矿在1939年开始开发，石碌镇也就成为一座依矿而生的镇子，在铁矿全盛期，昌化县城甚至将治所迁至石碌镇。不过在后世石碌铁矿枯竭后，石碌镇也面临着产业转型。

这时候李正道也醒了，他出来看到赵福祥笑道：「大哥起的好早啊！」

赵福祥点点头，问道：「铁矿在那里？是前面那座山吗？」

赵福祥指着的正是面前那座小山丘，道路也延伸到山下，现在太阳出来了，山中的雾气散了，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山的形状。

李正道点点头，说道：「大哥说的对，那里就是石碌岭，大哥说的铁矿就在山上，咱们一会儿吃过早饭就过去！」

赵福祥点头，赶紧吩咐带来的仆人准备早饭，同时烧水洗漱。在洗脸的时候赵福祥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贤弟，这里的工人喝水必须烧开，知道吗？」

李正道一愣，不过还是回答道：「大哥，这里生活麻烦，为啥要烧开水呢？」

码头边上就是石碌河，这里地处内陆人迹罕见，河水十分清澈，按照李正道的来看完全不用非要烧开！

但是赵福祥可不这么想，海南地处热带，传染病很多，大部分传染病都是病从口入，其他的不说，就是热带常见病痢疾，真要传染开来这一百多人可不够死的。

「贤弟，不行，一定吩咐下去要喝开水，如果得了痢疾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正道看赵福祥说的如此坚定，在加上痢疾确实是很严重的疾病，所以李正道虽然不相信痢疾是喝水得来的，但还是让手下告诉厨房，一定要保证开水的供应。

赵福祥李正道二人吃过了早饭，在廖大贵的陪同下坐着牛车沿着新修的道路去往石碌岭。

赵福祥看廖大贵浑身武装，连军中的半身皮甲都带来了，手里还握着刀柄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赵福祥笑道：「大贵，你这么小心干什么？这里那有什么坏人？」

廖大贵摇头道：「老爷，您不知道，那些生黎野的很，谁知道他们想什么，兴许看咱们人少准备动手也不一定！」

边上的秦效忠也说道：「老爷，这位军爷说的很对，这里的生黎可野的很，我们刚来的时候就吃过亏，被边上一处黎寨抓走了六个人，要不是拿着白糖食盐去将人换了回来，这六人估计要死在他们手里了！」

中国古代历朝历代都是压迫这些少数民族，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明成化年间的大藤峡之役，明军一次就杀死了上万黎人，所以黎汉之间可以说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只是现在岛上汉人势大，这些黎人在二十年前刚被明军残酷镇压过，所以才安稳了一段时间。

赵福祥听完后并没有说话，心中合计看来这黎人也是一个难题，自己应该想想应该怎么办，不能让这帮野人耽误自己的大计！

石碌岭距离石碌河有五里的路程，因为道路都修好了，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就来到山脚下。石碌岭海拔只有一百多米，算不得什么高山，不过因为山上没什么树木，爬山还是有一定苦难的。

赵福祥等人爬了足有一个时辰，才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赵福祥原本以为山顶没人，那知道上了山才发现山顶上足有上百人正在采矿。

这时候山上的覆土层已经被移走上百平方米，露出黑黝黝的铁矿石，石碌铁矿石是高品位富矿，含铁量达到七成五，远超大陆上的铁矿。

石碌铁矿在唐代就被人发现，不过当时发现的是铜矿，因为铜矿被氧化成为绿色，所以当地人称呼这座小山为石绿岭，久而久之就变成石碌岭。在明代中期，当地人发现了石碌这里产铁矿，所以很多人跑到这里挖矿出去卖钱，只是石碌这里交通实在不便，在加上地处黎区，开采成本太高，才没有形成规模化开采。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1939年日本侵略者侵占海南后，强征几万民工，以刺刀和皮鞭逼迫民工在石碌岭上没日没夜地开采，对石碌铁矿进行疯狂掠夺性开发，把50多万吨的富铁矿石运往日本。

日本侵略者投降后，国民*党*政府接收矿山，他们不但没有恢复生产，反而变卖机器设备，铁矿区萋萋荒草一片。1950年5月海南岛解放，同年10月，中南军政*委员会工业部组织人力对石碌矿山进行修复，并恢复生产。

海南石碌铁矿是我国铁矿石的重要基地之一，它不仅有丰富的铁、钴、铜资源，而且还有镍、硫、铝、金等多种矿产资源。据探察，铁矿储量达数亿吨，品位高达62%以上。专家认为石碌铁矿资源之丰，品位之高，闻名亚洲，称著世界，被誉为「宝岛明珠，国家宝藏」，到2017年8月资源已基本挖完。

不过赵福祥现在并没有能力开发其他矿产，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手段来挖矿，赵福祥没见到明代这种开矿手段十分好奇，等他走上前才看到这些矿工的采矿手段很落后，除了用铁锨铁棍搬撬外，碰到大块的铁矿石只能先用火烧，等火焰熄灭后浇上凉水，用温度差让铁矿石产生裂痕，然后在用工具撬开运走。

赵福祥估算了一下，如果一个成年工人每天工作十小时的话，大概只能产出十石的铁矿石，也就是一吨，这产量太低了。

赵福祥挥手叫来工头秦效忠问道：「一个人每天能产多少矿石？」

听到秦效忠回答二石后，赵福祥点了点头，这种产量与自己估计的差不多。现在矿场上有一百多人，也就是一天能出产二十吨。按照七成五的含量，也就是一天产出生铁十五吨，这还没算生产运输中的损耗。

赵福祥不知道炼钢的损耗比是多少，不过估计也不会小于一半，这么算就算这帮工人一年下来不休息，也只能产出生铁四千多吨左右，虽然也算不错，比欧洲那些列强强多了，但按照赵福祥心中的预计还差了老远。

船用重炮一门就需要一千斤钢，水寨那三艘大鸟船，一艘就要二十门火炮，这就是二十吨钢铁。除了这些还有火枪，一杆需要八斤钢，还有赵福祥规划中的铁壳蒸汽轮船，那个不是用铁大户，这么算这四千多吨生铁根本不算什么。

看来要提高产量了，赵福祥叫来秦效忠问道：「老秦，能不能将产量提高五倍？」

啥？五倍？秦效忠听赵福祥这么说好悬没吓死，他赶紧说道：「总舵主，这可使不得，咱们一共才有一百三十二人，每天工作五个时辰已经是极限，如果在提高五倍的产量岂不是要他们命吗！」

这些工人都是流民，大多都是从北方各省来的，秦效忠虽然跟他们不熟，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累死在矿上。

赵福祥听秦效忠说完感觉这确实是个问题，他问道：「如果增加人手呢？」

秦效忠想了一下说道：「现在码头修路的一百人，开矿的一百多人，这里已经集中了近三百人，昌江这里道路不便，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外面运来，三百人的补给已经是上限，小人估计最多可以达到五百人，在多就要有人挨饿了！」

赵福祥一听也是，从昌化堡到这里将近一百里的路程，道路不便，所有东西都要畜力运进来，在增加人口实在有些吃力。可是这产量也必须要提上去，赵福祥想了想说道：「你跟周围黎人的村子怎么样？」

秦效忠不知道赵福祥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这半个月来关系还不错，我给他们一些铁器食盐，换一些猎物改善生活！」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能从黎人的寨子雇来人不？」

雇人？秦效忠马上知道赵福祥的想法了，他想了一下说道：「从他们那雇人倒也可行，不过黎人人数太少，那几个寨子只能雇到五六十名劳力。还有这价钱也不便宜，估计每人每天怎么说也要一两食盐！」

他娘的，每天一两食盐，怎么不去抢！提到抢赵福祥想到一个主意，他问道：「黎人之间是不是也会打仗？」

秦效忠不知道赵福祥什么意思，回答道：「是啊，前几天离咱们最近的一个黎寨就与边上的黎寨打了架，听说死了几个人。」

「这就行了，你去跟黎寨说，咱们提供武器，让他们去抓有仇的黎人，抓到后咱们每人给他们一斤白糖，带到这里为咱们挖矿，你说怎么样？」

一个奴隶换一斤白糖？秦效忠知道白糖在黎区的价值，如果按照赵福祥说的办，那帮黎人不都疯了不成？

秦效忠想了想说道：「我看行，等明天我派人去黎寨与他们的峒主商量一下，估计能行！」

赵福祥不知道他这下打开了奴隶贸易的大门，大批山区的黎人被抓到石碌铁矿换了白糖，同时因为这里生活条件恶劣，为了完成钢铁厂每月的生产份额，那些汉人工头根本不把黎人当人，所以一个普通黎人劳动力在石碌这里的生存时间只有两个月，也就是两个月后这个大活人就被活活累死。

自从赵福祥定下这个政策后，有十多万黎人死在了石碌铁矿。如果不是赵福祥的军中黎人数量逐渐增多，后来很多人都当了中高级将领，赵福祥为了消除影响和收买人心，这才发布命令停止捕捉本地的黎人充当矿工，转而使用从南洋运来的黑奴替代，估计海南岛上的百万黎人就要灭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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