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顾玉珩出现

当然，后面的那些话也很快淹没在了嘈嘈切切的快门声里。

被失重的摄影机砸破了头的小女孩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流淌在细嫩的手背上。豆大的眼泪涌出来，被她身边那个看起来是她父亲的人护到一边。

中年男人揪住那个故意把摄影机往下一敦的狗仔，一把将摄影机从人肩上扯下来，沙包大的拳头下一秒就招呼在了狗仔脸上。

“你敢打我？！”

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那一处即将升级的冲突。

也可能他们注意到了，只是终究这些没有即将到手的大新闻重要。

话筒对着黎念倾，镜头也是。

一双双眼睛定在她身上。

从宣布进入娱乐圈以来，黎念倾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场面。

不论是刚参加完综艺，无数人质疑她为什么要舍弃舞剧院这么体面的工作，来娱乐圈趟这汪浑水。

还是在选秀直播，她公开和整个娱乐圈的规则叫板。

亦或者是，在电视剧刚刚播出，她凭借一部剧打开自己在娱乐圈的知名度，成了家喻户晓的演员。

几乎每一次，她都是在所有人对她有质疑的时候，绝处逢生。

以至于有些看热闹的人已经不知道，究竟是想看她真的被锤到无法翻身，还是想看她像以往一样，绝地反杀。

可显然，这次的黎念倾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依据的澄清除了给这个话题增加热度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舞台上从来光彩熠熠的主角，突然成了闹剧中最中心的小丑。

黎念倾深吸一口气，拽过话筒，先喝了一声：“那两个人先别打了！”

借着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时间，黎念倾理了一下头脑中的思绪。

在警方最终的结果没有出来，那个被鸭舌帽挡着脸的帮凶没有出现之前，黎念倾本意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增加过多的关注，弄不好容易打草惊蛇。

只是现在看来，再隐瞒下去，对她的声誉造成的是不可逆的损害。

“我和苏景迁之间……”

实在是一段不想过多提起的往事。

上一刻还嘈杂的现场静下来，旁边的同事也不再说话。

黎念倾回忆了这一路，从年少时的糊里糊涂，到后来的糊里糊涂。

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她继续。

黎念倾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汹涌的思绪，音响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那声音低沉醇厚，即使透过电子设备处理，依然余音绕梁。

众人面色不一。

狗仔觉得这是艺人对自己的挑衅，毕竟他们这么多年，什么艺人对他们不是客客气气的，生怕他们爆出来一点不利的消息？

同事觉得扬眉吐气，终于有人敢用现场的扩音器，一击压住所有声音。

黎念倾那些了解娱乐圈规则的小粉丝一边暗爽，一边要揣测究竟是什么人藏在后面。说到底这时候，跟狗仔硬刚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计策。

就连黎念倾本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却没办法相信真的是那个人。

毕竟早上，顾小棠还说，他在国外。

但很快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因为那人从后台走出来，依然芝兰玉树，依然矜贵冷傲。

凌厉的凤眸带着经年不化的寒霜，黎念倾却从衬衫袖子上的几缕褶皱，看出这人的风尘仆仆来。

“玉……”后面一个字被捂在胸口，黎念倾没发出声。

鼻尖依旧是熟悉的檀香混合着松叶的清朗气味。

剧团的同事齐刷刷后退，给中央的小两口腾出位置。

“你怎么来了？”黎念倾奋力抬头，瞅瞅近在眼前的顾玉珩，又瞅瞅在后面一脸“朕心甚慰”的顾小棠，“不是说你在国外吗？不忙吗？”

她印象中，顾玉珩只要飞去国外，都是在参加学术会议，有时候为了保证发言的万无一失，在参会前的一两天，基本都处于失联状态，整个团队连夜重新核对实验数据，整理演讲稿和提问重点。

在顾玉珩眼里，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他根本不屑于理睬。

于是黎念倾一说话，顾玉珩放着现场这么多人四面八方的猜测，低头，报复似地揉乱她的头发，几分揶揄，“忙死了，可我夫人一点都不省心。”

“我哪有？！”黎念倾争辩，“我都没打算惊动你的，再说了，确实有很多为了我来的观众嘛，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哦对了……”

黎念倾的话猛然顿住，着急忙慌地指给顾玉珩看，“那个，你看见了吗？那个小姑娘，你能不能先送她去医院！我怕她留疤……”

“您还是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黎念倾可太猖狂了，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媒体放在眼里。

粉丝量稍微大一点的狗仔当时就火了，蜂拥而上，将舞台前前后后，各个出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几个直接出言讥讽，“顾医生也来了，那正好，跟广大观众解释一下吧。”

顾玉珩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凉凉地扫过叫嚣的狗仔。

唇角一抹浅到难以察觉的冷笑，“解释什么？”

“解释您跟黎小姐之间的婚外情。”狗仔也学着他的样子，勾起一边嘴角。

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看起来特别像半边脸抽了风。

“向你解释？”顾玉珩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你也配？”

“欸？你这个人！”那人被一对一针对，登时脸上有点挂不住，还是在同僚的提醒之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广大观众不配要你的解释？”

顾玉珩淡淡地把即将扣在他头上地一顶帽子甩下去，“我是说，你不配代表广大观众。人皮披久了，你还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大概是顾玉珩有生以来，在人前说过的最刻薄的一句话。

“你！！”

明明两边的阵营水火不容，但独独一个被拎出来讥讽，换成谁也受不了。

而这种人，在这种时候，又特别有抱团的意识。

当下捋起袖子，嚎着是可忍熟不可忍，就要冲上来跟顾玉珩比划比划。

局面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却听到“嗑哒”两声沉闷的响动。

拥挤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才发现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候在门外，黑衣黑裤，面无表情，排列整齐地进入会场。

不知是敌是友，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分出一个人，送这位朋友去医院。”顾玉珩连称谓都没带，平静地下了命令。

那一列黑衣人中的最后一个自动出列，“是。”

等受伤的人离场，顾玉珩下了第二道命令，“关闭剧场大门。”

“是。”

偌大的剧场也没能抑制住人心底滋生的对未知的恐惧。

意识到来的这些人是顾玉珩的人，狗仔心里也都毛毛的。

之前是仗着自己是男性，身强力壮，现场要么是高高挂起的围观群众，要么是不适合动手的演职人员。自己都不用怎么动手，就能把这些人治的服服帖帖的。

然而突然闯进来的这些人，看起来都是训练有素的，哪怕是最简单的黑色短袖，布料下的肌肉都撑起了显而易见的轮廓。

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们这里还开着直播呢！”

“你还想动手不成？！”

“你要是真的像你微博上说的那么问心无愧，你就别玩这一套阴的！”

刚刚还掌控全场的王霸之气一扫而空，强忍着没后退是他们最后的倔强。

这种骨气也并没维持太久。

顾玉珩拍拍手，黑衣人有条不紊上前，来到对比之下如同小鸡崽子一样瘦弱的狗仔面前。

“嗷嗷嗷！”

“放手！给我放手！”

“顾玉珩你想干什么？！你这样是违法的！”

“那你就去起诉试试看。”顾玉珩眉毛都没动一下，波澜不惊地看着台下的局势瞬间扭转，所有的摄像机都到了黑衣人手里。

坐在观众席的人，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后知后觉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功能，还没举到半空，就被顾玉珩的眼刀扫到，讪讪地准备放下。

黎念倾都搞不清楚顾玉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知道抬起头，能看见顾玉珩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眼下因为长途奔波而染上的淡青。

感受到她的目光，顾玉珩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好像这样就能帮她挡住身后的刀光剑影。

“诸位发布并直播，散播于我本人及我夫人不利的传闻，我扣留各位用来违法的作案工具，应该不过分吧。”顾玉珩的语调平平。

“顾玉珩你！”

“我们是媒体！我们有追踪事件是真是假的权利！”

“就是！我们有法律赋予的报道权！”

抗议的声音鼎沸，只是缺少了话筒，声浪比顾玉珩来之前，他们逼问黎念倾的时候弱了很多。

顾玉珩半垂下眼帘，无悲无喜，“既然如此，诸位来做个登记。”

“将来法院判定谁今天的行为属于报道权，谁把东西领回去。”顾玉珩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暗光流转的话筒，“但要是判定不属于……”

“大概要请各位尝一尝，监狱里的伙食究竟如何。”

这话一出，刚才还恨不能跳上来和顾玉珩理论的一群人，顿时偃旗息鼓。

本来很多狗仔就是一个人工作，为了方便，还有避税等等原因，根本连个像样的工作室都没有，更别提规范地注册执照。

都是一个人、一部手机或者相机，一台用来剪视频的电脑，就敢到处追明星，试图拍到点明星的私生活卖点钱。

说自己是自媒体都败坏了自媒体这个行业的名声。

但“媒体”这个头衔又特别好用。网络世界，媒体人的威力尤其强大。

所以哪怕他们不是真正能够得到法律认证的媒体，不想自己的**被曝光，那些明星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他们是“媒体”，给点钱就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今天他们还是想用这一套。

黎念倾给钱最好，不给钱，靠着黎念倾的流量，这个丑闻能挖出更深的料，也不亏。

谁知道遇见顾玉珩这个硬茬，软硬不吃。

真要法庭上见，究竟哪方能赢，这些类似地痞无赖的家伙心里门儿清。

正如他们所说，在黎念倾粉丝的冲击下，仅剩一部分的直播还勉强维系着。

只不过镜头对准了那些心虚的狗仔。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各位可以离席了。”顾玉珩越过紧挨着舞台的这些人，向观众席的诸位致意，“感谢各位支持国家舞剧院的演出，我们明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