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落无涯

一架牛车吱纽吱纽的在官道上慢吞吞的行走。

拉车的老牛摇头晃脑，破车上一个一身邋遢的胖子枕着胳膊似乎在睡觉。

突然，老牛停下脚步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居然扭头看了车上的胖子一眼！

胖子依旧在打瞌睡，老牛气得哞的叫了一声。

“行了行了，生气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胖子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路旁，一个布衣长袍的青年带着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仆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晚辈司马秀见过前辈！”

青年躬身施礼，神态自若。

胖子挠了挠后脑勺：“谁是你前辈？少攀关系……你这皇子居然跑到了这纷纷乱乱的南疆，你就不怕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白野那厮不见得希望你活的好好的……”

青年身后的老仆微微抬头，一对浑浊的老眼里面闪过一丝氤氲的戾气……

大晋皇子司马秀摇头笑道：“无涯前辈就不要离间我大晋皇室和忠心耿耿的封疆大吏了吧？”

胖子盘坐在牛车上，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大晋皇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三十年前，你还没出生呢！”

“师尊教导，皇叔所托！”

“司马达？藏头露尾神神鬼鬼的……倒是看不透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司马家死了一个仙人丢了三成的江山，司马达就派了你一个皇子出来收拾残局？”

司马秀摇头笑道：“晚辈何德何能，哪里配收拾这种局面……只是皇叔要晚辈转交一份口信，给荒灵地里的大修士！晚辈思前想后觉得要是被荒灵地里其他的大修士见到，可能没开口就被一记道法镇杀了……所以就选了前辈来说说话……”

胖子一瞪眼睛：“我✘……你是在挑软柿子？你凭啥觉得老子就不会一记道法镇死你？”

那个佝偻身躯站在司马秀身后的老仆突然抬起头，幽幽的说道：“一具行尸走肉一副残魂，再敢对殿下不敬……老奴就送你轮回上路去！”

胖子吴亚哈哈一笑，不屑的瞥了这个老宦官一眼……旁边的司马秀则皱眉说道：“潘常侍……不可无礼！”

老宦官微微一梗脖子：“殿下！事关皇家威仪……老奴不会让这个荒灵地里面的叛逆有辱殿下！”

胖子吴亚突然笑道：“皇家威严？那你们大晋皇后的威仪呢？你要不要……”

老宦官面色一白，身上阴冷磅礴的气势瞬间收敛不住、抬头就要对胖子吴亚下手……

司马秀却神色自若的抬手按在老宦官的肩膀，不顾手指上缓缓凝结出的白色冰霜……轻声说道：“前辈何苦出口伤人？”

胖子吴亚冷笑一声：“伤人？当年尉家何故让刘氏仙门几近斩尽杀绝？上至护国边关大将，下至妇孺孩童……你司马氏做了什么？人……你们还有人性吗？”

司马秀抽回右手、悄悄拂去自老宦官身上沾染的寒霜，突然躬身施礼：“司马秀给尉家前辈赔罪了……”

胖子吴亚摇了摇头：“没有尉家了……当初的大晋尉家早已经烟消云散了，最后一个尉家的尉无尘也已经死在了锦湖仙居……你大晋王朝，再无尉氏！”

“可前辈却是……”

“够了，如果你只是来攀关系的，可以走了！老子是荒灵地里面的魔头落无涯，和尉家没有关系……”

司马秀拱手说道：“前辈，司马家的苦衷前辈可以不顾！可前辈父祖数辈人和我大晋的情意呢？当年尉老国公至死都未曾埋怨大晋一句……”

吴亚幽幽的打断他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临死前就没有埋怨你司马家呢？”

司马秀沉思良久，叹息一声：“唉……那这句口信，前辈是不想听了？”

胖子吴亚轻轻一笑：“那要看是谁的口信了……”

司马秀突然抬起头看着牛车上的吴亚：“前辈这是何意？”

吴亚玩味的看着司马秀，开口说道：“若是司马达的口信，一文不值……只是试探离间我等的一件无聊之举！但若是你爹的口信……老子还是有些兴趣的！”

“大胆！怎可放肆？尉无涯……”

一道冷冷的目光突然在牛车上射出，似乎有一柄利剑在虚空之中一闪而没……

“老子说过，尉家已经死光了！老子是落无涯……”

老宦官踉跄一步，退后了半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牛车上的胖子！

司马秀轻轻侧头，看了看自己肩头上碎裂成尘的袍子，突然一抬手臂闪电一般点在了全神戒备的老宦官耳后！

老宦官浑身一震，惊骇的侧头看向一脸淡漠的皇子司马秀……

司马秀不再理会他，拱手对牛车上的胖子吴亚说道：“如此……可否让先生满意！”

吴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一条司马达的老狗而已，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你若是连一条监视自己的狗都对付不了，干脆不如死在南疆算了……也不必入这个局给司马家丢人现眼了。”

司马秀迈步走上前去，身后……老宦官僵硬的立在原地，突然一道剑气从老宦官的体内爆发出来！

老宦官的胸前炸碎，耳后头颅也悄无声息的破碎出一个大洞……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七境武夫？有意思……有点意思……司马达知不知道他的侄儿、司马家的皇子居然是个七境武夫？嘿嘿嘿……”

司马秀看也不看死在地上的老宦官一眼，垂手立在马车旁边轻声对车上的落无涯说了一句话……

胖子吴亚也就是荒灵地里出来的大修士落无涯听过之后，面色变了一变、然后深深地看了大晋皇子司马秀一眼。

司马秀则轻轻一笑，躬身施礼然后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落无涯沉思良久，突然笑出声来……

“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有意思……果真有意思！”

看了看不远处的青木山，落无涯拍了拍拉车的老牛……“这个……牛兄啊！你说……咱们俩要不要走一趟知临山呢？给新下界的仙人送一份大礼怎么样？”

“走你娘的知临山？你要活腻了自己去、别连累老子！”

拉车的老牛突然开口说话，一对眼珠子恶狠狠的看向车上的落无涯。

“还有，老子不想拉车了！这特么哪里像是得道高人？拿老子狐假虎威是吧？老子看出来了……老子这是被你和果儿那个臭娘们给忽悠了！”

“哎呀，前辈为何如此说？我一个修为大损的残废落魄之人，才能显出前辈你形意自在逍遥天地的大妖真性情……”

老牛一转身就把身上的车辕挣脱，一记牛蹄子就把落无涯踢得翻滚出去……

“我去你娘的……你还特么忽悠我？墨守大人没见到，老子还装什么乖巧宝宝？玛德，这次换你来拉车……老子也尝尝坐车装高人的滋味！”

胖子吴亚狼狈不堪的爬了回来，看了看沉重的牛车和四仰八叉趴在车上足足有**百斤重的老牛……

没一会儿，牛车依旧吱纽吱纽的在官道上行进……只不过拉车的居然是个满头大汗咬牙切齿的胖子，车上坐着的却是一头瘦骨嶙峋摇头晃脑的老牛！

两个打柴路过的樵夫目瞪口呆的背着青柴看着眼前这一幕……

胖子吴亚见状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给牛拉车吗？给牛肉铺子送去的！”

樵夫面面相觑，然后捧腹大笑……

吴亚咬牙切齿的继续拉车。

老虎口，吕不烦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一旁的墨白清点了一下活下来的黑蛮族战士，走过来叹息一声：“战死了二十七个，箭矢也没有多少了。若是那个野俢衡山杀过来……咱们顶不住的。”

吕不烦张开眼睛问道：“还有多久阿布谷她们能逃到河边？”

墨白想了想：“应该至少三个时辰……藤桥那边也得算上，我估计至多一个时辰衡山就会杀过来！”

吕不烦点点头：“我觉得……衡山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很有可能他会去拦截阿布谷她们……”

墨白皱了皱眉：“不会吧？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些包令虎带来的人也以为咱们是给黑蛮族人断后的……”

吕不烦低头思索了一下，抬头说道：“衡山最想要的是什么？”

“黑蛮族的秘境！”

“得到，或者进入秘境需要什么？”

“黑蛮族继承人的血脉和密咒！”

“在谁的身上？”

“阿布谷……”

墨白突然发现不对劲，惊骇的看着吕不烦说道：“你是说，衡山发觉到咱们声东击西的计划了？”

吕不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毕竟我没和衡山打过交道！不过……若是阿布谷对包令虎和衡山如此重要，为什么衡山没有第一时间和包令虎一起杀过来？他在等什么？”

墨白面色一白，有些乱了方寸！

吕不烦轻轻说道：“衡山的实力足以碾压黑蛮人……他一直在忌惮什么？墨白兄……他是不是在躲避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庇护黑蛮族和阿布谷？”

墨白一愣，略带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越境斩杀四境武夫的少年……

藤桥尽头，阿布谷软软的跪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十几个青木寨的贼兵死在四周，还有两个已经咽气的黑蛮族战士。

终于骗过守卫夺下藤桥了，阿布谷心里一松……转头看了看被自己族人看守的一众贼兵。

“把这些叛徒全部捆起来！马上安排族人过桥，然后直接往河口那边跑……有多快跑多快！”

阿布谷一边招呼藤桥另外一边的族人过桥，一边爬起身来擦拭自己那柄弯刀。

“小……小姐……那边……那边……”

一个手下结结巴巴的指着藤桥另外一边满脸惊骇的说道。

“怎么了？”

阿布谷定睛一瞧，瞬间心里一片冰凉！

之间数百名黑蛮族老弱妇孺和一些跟随黑蛮族的普通山门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般的畏缩在藤桥另外一边不敢动弹……

一个紫袍中年人面色蜡黄、孤身一人站在藤桥的旁边……

阿布谷只感觉一股热血一下子涌到头上，咬牙切齿的说道：“衡山！你……不许害我的族人！”

野俢衡山微微一笑：“好容易让不过自以为是的墨白离你远点了，正好和你聊聊天……放心，我的确不敢杀那个墨白！不过一个时辰之内他过不来……这点时间足够我把这些贱民全部宰杀了，你要不要试试？”

“放她们走！我跟你跟你回去……”

“不要，大小姐！不能啊！”脖子上带着纹身的黑蛮族汉子大吼道，随即跃起来提着一柄狼牙棒两眼通红的杀向另外一边的野俢衡山！

“狗贼！偿命来……”

衡山看也不看这个强壮的黑蛮族战士，纹身汉子刚刚冲过藤桥，就见藤桥底下突然跃出几具散发着冰冷恶臭的僵尸！

一声惨叫……

几只坚硬如铁的手爪狠狠地刺进壮汉的身体，壮汉吐着鲜血扫视了一下身遭几具曾经熟悉却变成了傀儡僵尸的族人……大吼一声！

“妖道……你不得好死！”

衡山冷冷的撇了撇嘴，几具僵尸猛然发力！纹身壮汉惨嚎一声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尸骨不全……

“不……木头……不要！”

阿布谷嘶吼一声，眼泪流了下来……“不要再杀人了，不要杀人了！”

衡山冷冷的说道：“可以！跟我走，去打开秘境……我就放过你们这些贱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