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莫一兮 景小楼

蜀山派。

李慕与殷若拙并肩站在一座静室之外，仰头望着静室顶上翻涌的灵气，脸上皆带着澹澹的笑容。

李慕出关后，在点苍山过了一段时间平静的日子。

每日就是带着青儿四处玩耍，陪陪妻子女苑，跟林业平和紫萱喝酒闲叙，也不管什么正事。

如今点苍派的事务，早就交由云霆和姜婉儿打理，云霆管武宗，姜婉儿管道门。

林业平也早就不管事，大部分时候都跟紫萱一起住在大理城。

三个月后，李慕静极思动，便又带着女苑离山走动。

十几年没见师尊和五位师叔，也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所以这第一站他就来了蜀山派。

“大师兄，如何？”

李慕微笑道：“师尊与五位师叔，证道成仙之日就在眼前，不出意外，半年内必有结果。”

殷若拙点点头，叹道：“师尊他们证道之后，是打算飞升去仙界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李慕拍拍他肩膀，笑道：“一定有的，以你的资质悟性，证道只是时间问题。”

殷若拙笑了笑，有时候他都不知道，大师兄对他哪来的那么大信心。

“那你呢？你成仙已经几十年，真的不打算飞升？”

李慕遥遥头，道：“仙界人界，其实又有什么分别？无非就是灵气浓郁一些，景色好一些而已。”

“我在人界过得挺好，这里有我卷恋的东西，仙界却没有，那我又何必去仙界？”

两人一边闲叙，一边转身往外缓缓踱着步子。

到得外面，忽然一阵训斥声遥遥传来。

两人转头望去，便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被一名须发皆白，身着蜀山长老道袍的老者拧着耳朵，往这边大步行来。

那少年手中，还提着一个酒葫芦。

“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就琢磨着偷酒喝，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哎呀……师兄轻点，耳朵要掉啦！”

这小小少年，竟是称呼那老者为师兄，李慕顿时来了兴趣。

殷若拙皱了皱眉，主动迎了上去。

老者带着少年，走到两人面前，这才放开拧着少年耳朵的手，对李慕见礼道：“见过大师兄。”

李慕摆摆手，道：“不必多礼，王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王姓老者是李慕和殷若拙这一辈的，已经七十多岁，是蜀山派管后勤内务的长老。

因为资质悟性相对平凡，修为道行不高，看上去十分苍老。

那少年揉着耳朵，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丝毫没有犯错后的心虚表现。

老者怒气冲冲的对殷若拙道：“掌门师弟，你真得好好管管这小子了。”

“这些日子，负责酒窖的弟子禀报说，近来酒窖中的酒水，总会莫名其妙的变少，而且是每一坛都会少。”

“我便留上了心，让常胤师侄给我在酒窖布了个小阵法，结果就把这小子给逮着了。”

听完王长老的话，殷若拙脸色沉了下来，瞪着那少年道：“小师弟，那些酒都是被你偷喝了？”

少年咧嘴一笑，道：“掌门师兄，我是俗家弟子，可不禁喝酒吃肉。”

殷若拙斥道：“你才多大年纪，这就开始嗜酒，你是想成为一个酒囊饭袋吗？”

“和阳师叔看重你的资质，将你收入门下，是希望你能继承蜀山道统传承，你这样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王长老又补刀道：“不止如此，听弟子们所说，这小子仗着辈分高，平日里举止狂悖，完全无视我蜀山的规矩法度，把一众俗家弟子都给带坏了。”

少年撇撇嘴，滴咕道：“能被人带坏，就证明他们心性本就不行，这能怪我？”

听到他这句话，王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对殷若拙道：“你看看你看看，当着掌门师弟你的面，他都是这个态度，背地里不是更翻天？”

殷若拙也被少年的态度气得够呛，怒喝道：“莫一兮，别以为和阳师叔闭关，就没人管得了你。”

“师叔闭关前，让我全权负责你的一切，现在，你给我回去抄一百遍《道德经》，少一遍，我就禁足你一个月。”

见掌门师兄发飙，未来的酒剑仙，如今的莫一兮，终于蔫了下来。

他弱弱的道：“掌门师兄，一百遍那可是五十多万字，我会死的，大不了我不喝酒就是了，能不能少抄一些？”

殷若拙冷哼道：“再废话就两百遍，如果不愿意抄，就给我闭关十年，你自己选吧！”

莫一兮脸一垮，怏怏的道：“那我还是抄经吧！小弟告退。”

“等会儿。”殷若拙叫住莫一兮，指了指身旁的李慕，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大师兄姜明，还不给大师兄见礼。”

莫一兮眼前一亮，惊喜的望着李慕道：“你就是那位南蜀山点苍派的开山祖师，咱们的大师兄？”

李慕微笑颔首道：“我就是，小师弟好啊！”

莫一兮连忙抱拳一揖到地，道：“小弟莫一兮，拜见大师兄。”

说完连忙起身，目光灼灼的对李慕问道：“大师兄，小弟对南蜀山仰慕已久，不知可不可以……”

李慕不待他说完，便笑吟吟的打断道：“不可以。”

莫一兮脸上笑容一僵，随后垮了下来，一旁的殷若拙却是露出了揶揄之色。

臭小子想脱离他的管教，跑出去撒欢，你怕是打错了主意。

李慕见莫一兮满脸失望，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道：“你如今尚还年轻，心性不定，去我那只会耽误你的前途。”

“等你什么时候修行有成，明悟自身道途，南蜀山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我那别的没有，美酒多的是，甚至还有从神界天帝手中得来的琼浆玉液，想喝吗？”

莫一兮双目暴亮，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兴奋的道：“大师兄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慕笑道：“千真万确，只要你好好修行，我那几坛琼浆玉液就一直给你留着，等着你以后来喝。”

莫一兮伸出手掌，道：“那我们君子一言。”

李慕好笑的伸手与他击了个掌，道：“快马一鞭。”

跟李慕击掌为誓后，莫一兮便即告退离开，老老实实抄经去了，王长老也告退一声，往居所而去。

望着兴高采烈离开的莫一兮，李慕对殷若拙笑道：“这小师弟有点意思。”

“师弟你其实无需太过压抑他的本性，一个能够保持本心的人，反而更容易悟道。”

殷若拙无奈的道：“难道我不管他，任他酗酒不成？”

李慕反问道：“有何不可？神界有酒神，仙界有酒仙，只要能正确引导，便是喝酒也能给你喝出一个仙人来。”

这并非无的放失，酒剑仙自创的醉仙望月步，比之蜀山仙风云体术丝毫不差。

还有酒神咒，这一招的威力远超蜀山爆发力最强的剑神。

而这些绝学，可都是在莫一兮喝酒之后才创出来的。

“这……”殷若拙略有些迟疑，喝酒也能喝出道途来，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

“师弟，我爱上一个女人，能够悟出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道，最终以情入道，为何他不能喝酒喝出一条道途？”

“相信我的判断，日后你只需教导他走正道，行善事即可，在规矩法度上，无需太过束缚他。”

“他想喝酒，你不妨让他喝，但前提条件是，决不能影响修行，他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听完李慕这番话，殷若拙也就释然了，他笑道：“我不相信他会给我惊喜，但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惊喜。”

“哈哈哈……”

……

在蜀山派盘桓了一段时间，日常给殷若拙讲道。

李慕在有意无意之间，引导着他往大爱无疆，上善若水的方向去领悟。

这本就是原剧情中他领悟的道，且也正是因姜明而领悟。

李慕如今的作为，也是想圆满这段因果。

所谓上善若水，是指至高的善就像水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

蜀山派作为人界最强修行力量，掌门人拥有这样的品性，可以说是苍生之福。

一个月后，李慕辞别殷若拙，跟女苑往渝州而去，打算去见见景天。

而在这一个月间，他准备了一件礼物，当然不是给景天的，而是给他儿子景小楼准备的。

当年景天跟唐雪见成亲时，李慕已经进入闭关，是女苑和姜婉儿代表李慕前去祝贺的。

所以女苑跟景天唐雪见夫妇，已经十分熟悉。

这十几年间，许茂山也已成亲，对象是渝州城一家包子铺老板的女儿。

不用说，这段缘分定然是从包子开始的。

自从他几年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岳父岳母便就此退休，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包子铺由许茂山夫妇继承。

当铺的生意，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当，绝不可能出现生意火爆的现象，因此永安当一如既往的清静。

这个世界的景天，跟原剧情中那个没什么压力的景天不同，重楼和李慕可都盯着他，指着他能成长为他们的对手呢！

所以这十几年，他平静度日的同时，也没耽搁练功。

随着他的功力逐渐深厚，开发飞蓬神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由于长时间没动手，没有参照对象，使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有多强。

这些年不仅是他没有懈怠，得到夕瑶全身神力的唐雪见，也在全力吸收那颗神力结晶。

夕瑶的神力充满勃勃生机，因此她最厉害的地方，便在于治病疗伤。

得益于此，当李澜的幼子李寿身患急病时，生生被唐雪见给救了回来，如今已经年满五岁，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李慕和女苑来到永安当时，景天正跟唐雪见在后院教导儿子景小楼练武。

那小子满脸的不情不愿，手持一把小木剑，松松垮垮的或刺或削，口中有气无力的发出声声“嘿哈”的呼喝。

景天见状没好气的道：“臭小子，你再这样敷衍了事，信不信我真把你送去点苍山，关你个十年八年。”

景小楼显然对“点苍山”三个字十分忌惮，总算打起精神，认真了几分。

景天见状颇为无奈，这小子跟以前的自己简直没什么两样，用李慕的话来说，就是一条咸鱼。

难道说真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景兄弟，过分了啊，你这是在小楼心目中，把点苍山塑造成什么地方了？让他这么怕。”

恰在景天训斥完景小楼后，天上忽然传来这句颇有些啼笑皆非的话音。

一家三口仰头望去，便见李慕和女苑正从天上缓缓降落下来。

夫妇俩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待两人落地，立刻迎了上去。

“你可算是出关了，怎么样？如今有把握打赢红毛了吧？”

李慕笑道：“不说打赢，至少应该不会输，当初一回来就闭关，连你们的婚礼都错过了，是在不好意思。”

景天在他胸口擂了一拳，道：“行啦，都知道你当初什么情况，自家兄弟，我还能不理解不成？”

“况且嫂子不是来了嘛！难道你认为嫂子代表不了你？”

李慕笑笑，这才看向景小楼，叹道：“想不到上次一别，连小楼都已经长这么大，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唐雪见对景小楼招招手，道：“儿子快过来，这位就是你爹的好兄弟，点苍派掌门李伯父，这是李伯母，跟伯父伯母问好。”

景小楼虽然只有九岁，且从小就调皮捣蛋，但这家教还是不错的。

他倒持木剑，走到李慕和女苑面前，抱拳躬身道：“侄儿拜见李伯父，李伯母。”

李慕微笑着点点头，道：“乖，初次见面，伯父我身无长物，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看你的样子，似乎对学武不感兴趣，但你以后终究得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这有个小玩意，倒是十分适合你。”

说着手一翻，一根造型精巧的紫金色短杖，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自李慕当年突破金仙后，他就在体内开辟出了一个小空间，专门用以储物。

由于这个空间处于他体内，依附于元神之上，属于他自身的本领，而非外物，所以可以带走。

轮回历练多年，他总算是拥有了随身储物空间，从此在轮回世界得到的任何东西，他都能随身携带。

景小楼一见到李慕掌中的短杖，就十分喜欢，不过他没敢直接接过，而是瞟向自家爹娘。

这根短杖的外型，是李慕彷电影《哈利波特》中的魔法杖而制，最是符合小孩子的审美。

短杖长约尺余，通体紫金色，材质十分奇特，非铜非铁非钢亦非木，倒像是某种晶体。

手柄处有寸许粗细，其上布满了玄奥莫测的符纹，杖身往前延伸，逐渐变细，到杖顶便只剩小指粗细。

整根短杖上，氤氲着紫金色流光，不仅是看上去炫酷，更是充斥着磅礴的灵气。

见景小楼不敢伸手去接，唐雪见主动开口道：“傻儿子，李伯父不是外人，他给的东西你拿着就是。”

景小楼这才一把丢开手中木剑，恭恭敬敬的道一声“谢谢伯父”，这才接过短杖，爱不释手的把玩。

景天好奇的问道：“老李，这是件法宝吧？”

李慕点头道：“对，我叫它离火法杖，杖身自带聚灵阵法，可吸纳火灵之气储藏其中。”

“只要掌握了咒语，便是身上没有丝毫灵力的凡人，也可发出南明离火，威力极强，寻常妖魔无法抵挡。”

“不过灵气耗尽之后，就需要一些时日去恢复，若是身怀灵力的人使用，自然可以自身灵力御使。”

介绍完离火法杖的功效，李慕正色对景小楼道：“小楼，你要记住，离火法杖威力巨大，绝不可胡乱使用，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另外，咒语你绝不可泄露给旁人知晓，知道吗？”

见李慕说得郑重，景小楼心下兴奋的同时，却也不敢等闲视之，连忙正色应是。

随后李慕提议众人出城去试用法杖，景天自然没有异议，当即召来魔剑，御剑带着唐雪见和景小楼，跟着李慕夫妇飞到城外荒野之中。

李慕将咒语教给了景小楼，倒也没避着景天和唐雪见。

咒语共有三种，一种可以发射出南明离火弹轰击目标，一种可以自杖头喷出南明离火，一种可令杖头指向之处腾起南明离火。

除主咒外，还有开咒和闭咒，也就是启动和停止的作用。

李慕传授的咒语，语调十分古怪，是一种他们从未听闻过的语言。

这却是李慕在参悟法则时，领悟的大道真言。

大道真言是属于大道的语言，万物生灵想要沟通大道，就必须掌握大道真言，而要掌握大道真言，则必须领悟法则。

与大道真言相对应的，还有道文，即属于大道的文字。

只有领悟法则的修行之人，才能听懂大道真言，看懂道文。

离火法杖上的符纹，其实就是道文，那咒语也是大道真言。

不需要景小楼他们去懂其含义，只要他们能准确无误的念出来即可。

待景小楼记下三句咒语后，便是试用时间。

李慕指着二十余丈外，一座高约丈许的山丘道：“小楼，你就以那座小山丘，试一试第一道咒语吧！”

“好嘞。”景小楼跃跃欲试的抬起手，对向那座山丘，口中喝道：“那摩熘库博达，纠西耶。”

这句咒语若翻译成官话，便是“南明离火弹，诛邪。”

景小楼话音一落，杖头便“呼”的一声，射出一枚拖着长长尾焰的南明离火弹。

“轰”

火弹一闪即逝，只是眨眼间，便已命中那座小山丘。

轰然巨响中，紫金色火焰爆发开来，泥土四散飞溅，山丘瞬间消失不见，反而在地上留下一个方圆两丈有余的大坑。

景天和唐雪见倒是没多大反应，这一击威力虽然惊人，但也就能唬唬凡人和凡间普通修士。

其大约也就相当于，一名点苍派精英弟子，发出南明离火弹的破坏力。

景天曾跟重楼交过手，举手投足便能摧毁数十丈大小的浮空山，这点威力自然不放在他眼里。

而唐雪见也是亲眼见识过这等破坏力的，所以同样没有惊讶之意。

不过这法宝是给景小楼防身的，威力倒是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在人界以之保护自身，可说是绰绰有余。

唯独景小楼，见到这般威力，把自己给吓了一跳，随后又兴奋不已。

“好厉害，有了这玩意，我还练什么武？”

一听这话，景天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景小楼脖子一缩，弱弱的道：“爹，我是真的对武功没兴趣嘛，你为什么非要逼我练武？”

李慕抬手止住了景天的训斥之言，道：“景兄弟，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小楼对武功没兴趣，那也无妨，学法术不就是了？”

景天眼前一亮，立马按捺下自己的怒气，暂时没有开口。

李慕对景小楼微笑道：“小楼啊，你不爱习武，伯父给你做主，你以后可以不学武。”

“不过，不学武可以，但你总不能不学无术，无论怎么说，你都得掌握一门技艺。”

景小楼怏怏的道：“学什么都好，只要不练武就行。”

李慕循循善诱的道：“那好，你不愿意学武，以后就跟我学法术吧！”

“学法术不用舞刀弄剑，动手动脚，坐着就把事情给干了。”

“对敌时也不用冲上去跟人枪来剑往，隔着老远丢火球闪电就行，想必这个你肯定有兴趣吧？”

景小楼果然来了神，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我就学这个。”

李慕笑吟吟的对景天挑挑眉，景天也面带笑容的对他眨了眨眼，连连点头。

唐雪见跟女苑相视一笑，还是这家伙有办法，其实无论习武还是练法术，只要景小楼肯学就行。

其实练什么无所谓，无非就是战斗方式不同罢了，主要就是他们希望景小楼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其他的他们是真无所谓。